薩拉熱窩 是波斯尼亞與赫塞哥維拿(波赫)的首都 ,亦是南斯拉夫內戰其中一個戰場,戰事在1992年爆發,歷時四年,當時互聯網仍未普及,只能在報章及電視對戰況略有所聞,在遙遠的香港,對當地的砲火,人民生活的艱苦,實在所知無幾,只知當時的薩拉熱窩,就是苦難的代名詞。
在2014年第一次踏足這片飽受戰火摧殘的土地,特地參加了一個名為「Time of Misfortune」的當地團,了解內戰的種種。主辦的旅行社,舖面不大,但卻在二樓設立了一個小型展覽館,展示由強人鐵托管治的南斯拉夫時期,至內戰爆發後波赫獨立的過程及事件,同時剪輯了一段有關戰事的紀錄片,令我們得以親身感受,之後才開始導賞之旅。導賞員是曾參與戰事的「軍人」(當時並無軍隊,因為戰火而自願參軍),事後得悉營運的旅行社聘了不少曾參與戰事的軍人作為導賞員,除了闡述歷史,更可分享親身的經歷,營運者十分有心,怪不得這個團成為薩拉熱窩的「皇牌節目」。以往參加當地團,對導遊的解說有時都太在意,但這趟導遊的解說,卻深深吸引著我,令我思潮起伏,心靈震動,感受至深,對很多問題作出了重新思考。
內戰源於統治南斯拉夫強人鐵托的逝世,後繼無人,斯洛文尼亞、馬其頓、克羅地亞相繼宣布獨立,南斯拉夫的政府軍主要由塞爾維亞族控制,波赫在公投後,亦宣布獨立,塞族人反對,戰事隨即爆發,政府軍包圍薩拉熱窩,截斷水源、電力、燃料及糧食的供應,不停的轟炸,波赫沒有自身的軍隊,年青人紛紛自願參軍,對抗政府軍,在沒有足夠武器的情況下,薩拉熱窩陷於絕境,四年的包圍濫炸,人民只能躲在地下室,在沒有食水、沒有電力的環境,過著非人的生活,在沒有燃料的情況下,在寒冬,能夠燃燒的東西都掉進火爐用作保暖,甚至燒輪胎,團友們大吃一驚:「有毒喎!」導遊先生回應:「Who Care!」在解說時,不免心情激動,談到有五個初生嬰兒遭殺害,更是眼眶通紅,有團友問導遊在作戰時有否殺過人,他沒有正面回答,只稱他無處心積慮去殺人,但為了保家衛國,拿起槍枝,他就是軍人,對抗狂轟濫炸的敵人,他形容敵軍只是「destroy, destroy and destroy」,戰爭已是20年前的往事,導賞過程中不免勾起他悲痛的回憶,最令我覺得心情激動,就是導遊先生對戰爭的一句說話:「I can forgive, but I won’t forget」,這句說話現時仍不斷在腦海翻騰。
波赫是一個多宗教、多種族的國家,穆斯林、東正教、天主教鼎足而立,戰爭中發生了一幕「薩拉熱窩的羅密歐與朱麗葉」的感人故事,不同宗教種族的一對男女,在逃難時在橋上被射殺,女方中槍後強忍傷痛,蹣跚走至奄奄一息男友的身旁,相擁而亡,導遊娓娓道來,悲壯淒美不已,回到旅館即時重聽一遍鄭秀文的同名歌曲,由林振強填詞,以當時資訊的流通情況,更加佩服及欣賞林振強的才華、創意及觸覺。導遊先生最引以自豪的,就是波赫對不同宗教、不同種族的共融及相互尊重:「We respect each other, that’s what I am proud of。」 這又是令我心情激動的一句,亦成為我心中的座右銘,respect each other。
途中跟導遊先生閒聊,得悉現今在波赫,市民生活艱苦,失業率高企,年輕人找不到工作。戰後導遊先生結了婚,有了小孩,但兩年前失去了警察的工作(他沒有解釋原因),但政府稱只要付款,就可安排轉職郵差,他推辭了,料不到轉而擔任了導賞員,訴說自身的故事。在鐵托統治期間,南斯拉夫與各國關係良好,貿易頻繁,人民生活富足,據導遊先生說,雖是鐵幕國家,但人民可以自由進出,往別國度假,生活無憂。獨立公投主要是穆斯林(波斯尼亞族)及天主教徒(克羅地亞族)贊成,終於引發戰爭,獨立後實行民主選舉,但市民生活卻變得艱苦,政客為選舉作出不同的承諾,但最終都變成謊言,即使通過選票轟走政客,接任的仍是一丘之貉,沒法改善市民生活。雖然如此,市民對戰爭及獨立無悔無恨,只是生活艱苦,現時已不能跟孩子度假,要為生活奔波,對政客的所作所為,滿是唏噓及無奈,流露出對以往生活的無限留戀。
營運導賞團的旅行社負責人,在出發前對波赫歷史的簡介,在鐵托的強勢統治下,市民生活富足,南斯拉夫國勢興盛,相比現時的情況,市民普遍懷緬昔日的時光,對鐵托的功績,有很正面的評價。不禁令我反思,如果有「早知」,可以推倒重來,強人鐵腕統治下的生活富足,及民主選舉下的搵食艱難,普羅市民會是如何選擇呢?當然,假設的問題,並沒有答案,因為並無「早知」這回事。
封面的照片,是市中心一處被砲彈轟炸留下的彈洞,當地人以紅漆填滿,被稱為薩拉熱窩的玫瑰,實在有血有淚。
薩拉熱窩,一個很特別的地方。